2020年7月25日 星期六

The Intrinsic and Instrumental Values of Philosophy

 有個年經文(還是季經文呢?)是這樣的:哲學很有用!你看數據顯示念哲學的之後薪水沒有比較差!

每年看到(還是每季呢?)這樣的文章,我都會覺得這實在是各種幽默,然後默默感到各種的困惑。

這種文章當然是有所本,但是這些「本」能否拿來論述哲學在職涯發展上有非常優異的工具性價值,我是感到非常懷疑。

有學過一點基本統計(或者是形上學有上過因果關係的)都會知道,相關性不必然蘊含(entail)因果,這大概是大學第一門課就會教的基礎中的基礎,所以要論證哲學在職涯發展上有非常優異的工具性價值,甚至是扮演關鍵性的角色,要做的工作非常的多。

好比說,控制其他關鍵變項。我看了一看Daily Nous引述的2019年調查,馬上就發現兩個尷尬的問題。第一是,看不到針對學生的原生家庭的家戶所得這個變項的控制;第二是,看不到針對學生在學士之後的教育訓練這個變項所做的控制。

我會認為家戶所得這個變項重要,理由很簡單,在某些社會裡(比方說,英國),家戶所得高的家庭會傾向讓小孩選修「比較純」的學科,講白一點就是,他們會覺得工程師等等的職業,那不是他們那個階級的人該做的;而原生家庭的人脈、文化資本等等的,當然不會在讀完大學後就停止影響你我的人生。這個篩選偏誤的問題,也有人在Daily Nous的留言區中提到,我覺得這十分值得統計很好的學術工作者深入去設計相關的研究,進一步去探討大學主修哲學這件事情對於職涯發展的影響,否則我們真的很難知道這是不是只是部分哲學家的一廂情願。

至於為什麼需要去控制學士之後的教育這個變項,這是因為有一些高收入科系在美國這種國家,必須要先念完大學才能報讀,法律跟醫學都是。所以我很能想像,以美國來說,真正的關鍵可能是有些科系因為有開設pre-law或是pre-med相關課程,最後對學生之後的收入有關鍵性影響的,其實是法學院跟醫學院。這點,Daily Nous引述的紐時報導,其實是有寫到的:

「Why do the earnings of liberal arts majors catch up? It’s not because poetry suddenly pays the bills. Midcareer salaries are highest in management and business occupations, as well as professions requiring advanced degrees such as law. Liberal arts majors are more likely than STEM graduates to enter those fields.」

我以前在英國讀碩士時的三十多個同學內,就有三個美國同學後來回去唸醫學院。想想,到英國念科學哲學、醫學史,對他們來說可能性質更像gap year體驗不同的文化,或者是多給自己一年來準備申請醫學院的考試還有申請資料吧。如果將他們後來的職涯發展歸因於這短短一年的人文訓練,任誰聽了都會發笑吧。

但我不知道為什麼,關於這些可能性的討論,卻鮮少在「哲學有益論者」的文章中出現。更讓我不懂的是,這些人,許多還是專業哲學工作者,他們不可能沒有觀察到這些狀況、不知道有這些可能性。這樣選擇性的呈現自己想要給大眾看到的一面,而不是與其他專家一起設計研究計畫,好好的檢視自己的猜想,我覺得不是非常的好。

最尷尬的大概是,Daily Nous引用的那個報告,用ctrl+f去搜尋philosophy的話,整個報告其實只有提到一次,用law當關鍵字去搜尋,則是一個也沒有。

作為專業的哲學家,我想,我是愛哲學的。我很珍惜納稅人願意付我薪水,給我以哲學為生的機會。對我來說,我很確定,哲學對我來說,價值非凡——it's both intrinsically and instrumentally valueable for me. 但我實在無法接受,有部分以哲學為業的人,不願意正視,哲學在很多時候,真的就是僅有intrinsic values而沒有其他的Instrumental values的可能性,。

到底,只有intrinsic values又何錯之有呢?說好的eudaimonia呢???

好,照例,我們要共勉之一下,不要因為有人要cancel Aristotle就不愛eudaimonia了喔。

共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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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7月18日 星期六

讀書二三事

 書當然得要自己去讀的,因為同樣的一本書,每個人的讀法、看到的重點,都各不相同,沒有人可以幫自己讀出自己親自去讀,可以看到的風景。

這也是為什麼我對網路上的科普、哲普等等的普及寫作,常感到有些彆扭,不知道這樣對大眾到底是好是壞。因為為了要普及,勢必要節刪掉非常多的推論細節,某種程度來說,與直接翻到最後一頁看結論是很相似的。

當然普及寫作的目的畢竟不是將大眾訓練成專家,這樣的疑慮大概是有點太過庸人自擾。

或許真正值得我們煩惱的是,台灣的高等教育為什麼會教出一個認為翻到最後一頁直接看結局好棒棒的專家——受過一點較為專業的科學訓練的人都知道,論文中的methodology那節至關重要,沒有讀methodology 只讀最後的結論,根本無法評估這個研究夠不夠rigorous啊。對人生通常沒有太大的啟發性的論文都如此了,何況是文學作品。

最後,要例行性地呼喊一下:共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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