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找工作一事上,我犯了很多錯。
在找工作的焦慮情緒底下,每次看到自己想爭取的機會被履歷看起來不如自己的人拿走,說沒有負面的情緒是不可能的。但在自己也拒絕過別人幾次後,我慢慢體悟到,其實找工作跟談戀愛有諸多相似之處。不是有錢、考試都考第一名就一定能夠獲得你喜歡的對象的親睞。有的時候,你我雙方真的都是好人,但就是不合拍,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找工作也是一樣。很多時候人家要的不是能力最好的,而是他們確定可以相處的來的。而雞掰如我,有些地方在我還沒拿到畢業證書時就給了我助理教授的offer,我卻因為考慮到教學負擔太重以及其他因素而拒絕他們。我自認的磕磕絆絆,其實很大一部分也是我自己造成的。我以為的工作難找,其實是我想要的工作怎麼那麼難找。
意識到找工作其實應該從「匹配」、「合拍」這個角度思考後,我對很多很多事情都釋懷了。在情緒之中的我,當年看到期刊發表都是發在我完全沒聽過的期刊上的同期新科博士竟然拿到歐盟的某某fellowship時,心裏滿滿不是滋味。但現在跟這個同期的同事有點接觸後,不是滋味的情緒變成了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當初如果是我拿、去到那個我以為我會喜歡的單位上班,我現在應該每天都想死,因為他們的研究品味與偏好跟我差太多了,我的品味光譜還是比較傳統一點。
從這個角度看,我也能理解為什麼有些缺最後不是給「我認為」的比較好的人。在我的價值觀中,以倫理學來說,有一篇在Ethics上勝過有十篇在Journal of Medical Ethics,因為要能上Ethics的文章真的要寫得很緊緻,哲學性也強烈,但是Journal of Medical Ethics有許多文章是非常應用取向,只是套用某某理論去談某某醫療倫理議題而已(我稱之為食物處理機式論文),每一節的邏輯關係不是那麼環環相扣,哲學性也不是很強。但今天如果開缺的單位是醫學研究中心,他們很可能要的就是可以大量生產各種ethical guidelines 、ethical framework的人,而不是一個可以跟P. F. Strawson筆戰 moral responsibility 的人。畢竟對許多醫護人員來說,他們要的是很實際的「我在臨床遇到這狀況該怎麼做」,而不是「我該怎麼去證成我遇到這個狀況該這樣做」,後者是吃飽且有閒的人才會有的需求。
這個匹配與合拍的角度也可以很完美地說明我花了整整一年才學到的一課——必須花極大心力去迎合的缺都不是屬於自己的缺。大部分的博後缺都有綁定研究計畫,而這些研究計畫通常是兩到三年,所以很多缺都會要求申請者要提供一份研究計畫書,讓計畫主持人評估申請者是不是即戰力,可以一上任就開始數p。當時有幾個我很想爭取的機會要做的東西跟我博論有點關聯,我花了很多心力在回顧相關文獻還有思考我可以怎麼從我的博論研究計畫延伸過去,但我沒有意識到,如果我必須花巨大的心力才能寫出一個有模有樣的研究計畫,那就表示我對這個題目不夠熟,明眼人看一眼就知道了。甚至,可能根本cv這個關卡就被刷掉了,因為普天之大、工作之少,總是會有人就是做那個題目、早就有相關的期刊發表。
放到助理教授的職缺來說,這個道理也是適用。以倫理學、後設倫理學、政治哲學、應用倫理學來說,這幾個領域雖然高度相關,但這幾個領域真的不一樣。當一個缺要求area of specialisation是政治哲學時,他們的意思是他們要的是已經有或者是即將有政治哲學的期刊論文的人。如果只是博論中有討論到一點政治哲學的東西、有能力教教大學部政治哲學課的,這最多只能說是area of competence,這不一樣。以目前普遍一個缺會有超過一百個申請者的狀況來說,我殊難想像這一百個人裡會沒有任何一個人的aos 就是政治哲學,所以必須考慮其他有擦到邊的人。當然,我也聽過單純是審履歷時發現「這傢伙滿有趣的,不管,考慮一下!」的故事,但在時間成本也是成本的情況下,我現在不願意去賭這樣的機率。
我當時也花了許多時間在這些不屬於我的機會上,而我會一直反覆琢磨、檢討這件事情,最主要也是跟時間成本有關。找工作有太多不是操之在己的因素,唯一一個稍微比較能主導的,也只有期刊發表(但投過期刊的也都知道其實peer review process 也是各種講運氣⋯⋯)。一直花時間在不屬於自己的機會上,寫論文的時間就會被壓縮,而沒有論文的產出,就意味著自己的履歷沒有改善,今年差一點可以拿到面試的機會,到了明年可能會變成差兩點,後年則是,恩。也因為這樣,我現在比以前更痛恨人浪費我的時間。算是一種學術PTSD吧。
其他:
雖然我這樣酸Journal of Medical Ethics,但它也是有一些有趣的文章,是很頂尖的醫學倫理期刊。只是普遍來說,刊在上面的文章,哲學性真的無法跟Ethics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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