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3月21日 星期日

學術職涯二三事(二):語言

 第一次出國讀研究所時,我的雅思成績是overall 7.5、托福則是113。我唸得很辛苦。

辛苦的原因有很多。其一當然是許多生活語彙在英語教材中難以接觸到,其二則是實際生活中的南腔北調,需要時間適應。其三則是這樣的英文能力,要念哲學、寫哲學,真的還是太困難了。

當時的我雖然非常積極地參與各式讀書會與seminar,想透過大量接觸的方式快點提升自己的英文能力,但語言的障礙實在是太大了,我往往只能跟得上前面十幾分鐘,接下來就只能抓住隻字片語,無法完全把握論證的重點。

這些年下來,語言能力當然是有所進步,現在除非是讀小說,平常看報章雜誌也很少遇到需要查字典的狀況。但即便是這樣,我依舊能感受到語言隔閡的存在。一樣是經濟學人的文章,我讀中文版的就是比英文版的要快上許多,整體的精神負擔也要來得小的多。只是從事學術工作,必須要跟相關的學術討論跟得很緊,不大有機會透過中譯本來加快閱讀速度。唯一能做的只有透過妥善安排研究的節奏,讓腦袋可以適度休息,然後再繼續加油。

想想,英文這個語言,在台灣要接觸算是非常容易,我這一輩的人即便是家境普通負擔不起課外補習的,義務教育從小學開始也有提供英語課。但是,在這樣的條件底下,當年的我仍然常常有發不出聲音的感覺,無法透過文字表達清楚自己的思緒。要用法文、德文這些在台灣相對不好接觸的語言讀哲學、寫哲學,在語言這一塊要下的苦工更是艱辛。

在英國讀書時,有位研究康德的德國學姊組了一個康德讀書會。當時本來以為,德國學姊的康德讀書會大概是讀德文原文吧,只會些Wie geht's, Scheiß我去瞎攪和沒有什麼意思。但出乎我意料的,德國學姊說康德的德文真的很難讀,她自己也常常讀不懂康德到底要說什麼,所以這個讀書會進行的方式會是用Paul Guyer跟Allen Wood的版本去對著康德的原文讀,透過英譯本的詮釋比較好掌握康德的意思之外,要是Guyer跟Wood有翻錯的地方(翻譯難免),要抓也可以很快就抓出來。

這個人生中的小插曲,也讓我對研究用英語以外的語言書寫的哲學思想一事,有諸多感觸。學姊大學是海德堡大學畢業的,不是那種很早就離開德國的德國人。但學姊也常常讀不懂康德的原文,那我這樣到大學才接觸德文的人,如果想要研究康德,那我要下多大的心力才能做出成果來?學術界不會因為我接觸德文的晚,就降低學術的評量標準。世界是很現實也很殘酷的。

說這些倒不是說台灣人最好不要去研究中文世界以外的哲學,這樣為了打安全牌而打安全牌的人生,也是挺無聊的。會特別想要提提語言一事,是因為以往在台灣時比較少聽到相關的分享,難以評估到底自己在語言上到底準備得充不充分了。就我個人的經驗來說,雅思七點五、托福一百一都還不夠,按照量表換算成CEFR的等第,這表示如果是想要到德國或是法國讀哲學,語言考到C1也只是勾到門檻,要能真正進行學術研究,C1真的還不夠。

不過,在語言學習這事上,我們這個時代算是相對幸運的。現在網路上有非常多的資源可以利用,只要按部就班,語言能力都能提升到一定的水準。以英文的準備來說,雖然大家非常痛恨GRE,但我必須說GRE high frequency 只要一背完,馬上就會有感覺。以前如果是一篇社論有十多個單字沒見過,準備完可能是十來篇社論才有一兩個沒見過的單字。在增進「知識份子」該知道的單字一事上,GRE的相關資源真的很有幫助(但是不要笨笨的背什麼紅寶書之類的就是了...)。在口語表達上,其實只要好好地將托福或是雅思的聽力相關教材拿出來,先按著逐字稿朗誦五六次,然後將錄音檔以70~80%的速度播放,跟著朗誦,就能馬上抓出自己哪些地方發音錯誤、什麼地方可以連音但自己不曉得等等的。多唸幾次,慢慢臉部的肌肉就會記得該怎麼動,跟打籃球要練習帶球上籃,讓身體的肌肉記憶起來的道理是一模一樣的。至於寫作,現在透過網路要抓到名家的論文非常的容易,只要耐著性子來好好分析論文結構、好好抄寫大家都說寫得精彩的文章,時間一拉長,慢慢的便能將這樣的行文邏輯與文風內化,不再感到失語。手抄乍聽之下是個很笨的方式,但我自己的經驗是,抄抄像是John Sturt Mill的On Liberty真的對於增進寫作能力如有神助。有的時候最笨的方法,反而是最有效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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