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9月5日 星期六

寫絕了

上回去圖書館的導覽,去到最後負責導覽的亞裔職員問我有沒有什麼問題,因為在一樓大廳有看到莫言的書,我就問了我中文的書籍放在哪裡,可以到哪查閱。或許是因為只有我一個人去這個導覽,這位職員很熱心地帶我到目前因整修沒有對外開放密集書庫,告訴我哪裡有什麼,如果找不到,打分機給他他會幫我處理。我有點不好意思地跟他說我找不到金庸的小說,沒想到三兩下他就拉開正確的櫃子,讓我拿一本我到現在都還沒看過的鹿鼎記(另外一個還沒看過的是碧血劍,還沒看完的是倚天屠龍記)。

前陣子忙著讀文章,這幾天才想起手邊有本鹿鼎記可以起來翻一翻。我還記得以前跟瑞竹一起去上俠義文學時,老師講到金庸寫到了鹿鼎記以後就封筆是因為已經寫無可寫了。其實我當時是不能理解這樣的評語。韋小寶到底什麼本事,不是就一個耍嘴皮的人,為什麼寫到了鹿鼎記寫了韋小寶,就把武俠寫到絕處?


一看到韋小寶初遇茅十八的章節,這樣的疑惑就消失了。茅十八與天地會的幫眾約期比試,要較量武功,但他們多年苦練的功夫,比不上韋小寶撒石灰粉使人雙目失明。後面接續著的海大富、鰲拜等人,武功一個比一個還要高,但前者被毫無武功的韋小寶加重藥劑以致雙眼失明,後來也因此在與太后過招時受傷而死,後者則被韋小寶用計偷襲關入大牢,最後死在韋小寶從自家收刮而來的寶貴匕首之下。金庸這樣寫,習武的意義,好像徹底地消失了,似乎只有武林中那些講規矩、講道義,甚至有些冥頑不化的人才會認為拳腳上的真功夫有意義。這個武俠,還能怎麼寫下去呢?陳近南為了誓約而收了來路不明的韋小寶作為弟子,又令他當上青木堂香主,顯得迂,也讓人不禁想到,人生中確實有多少人僅只是基於機運而登上大位,其實沒半點本事,就如韋伯在學術作為一種志業中所說的,在學術圈,你總是會看到一些沒你有本事但是位階卻比你高的人。鹿鼎記將這些現實拉進來,把武功與武林門派的侷限赤裸裸地展現出,讀者和金庸都無法逃進虛構的meritocratic world裡面,忘記現實世界裡令人不快的事。寫的實在,也確實寫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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